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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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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道是嗎?”瑞親王裝傻笑了起來, 揮揮手,讓人把李氏父子倆上繳上來的張家祖傳的工藝古籍扔在了謝謹行面前,這便是當年被李繼盜走的張家流雲紗秘籍。

隨即, 又讓人用沾了辣油的皮鞭,將李氏父子抽了個遍體鱗傷, 哀嚎連遍。

瑞親王還親自上前抽了幾下, 帶著喘息和冷笑走到謝謹行面前。

“這樣,算公道了吧?還有幾箱李氏父子這些年賺來的金子,從西, 倒出來!”

名叫從西的侍從帶著七、八個搬錢箱的屬下, 把一箱箱金銀“嘩”一聲全倒了出來。

“這樣,行了吧?謝指揮使, 本王勸你見好就收啊...”瑞親王瞇了瞇眼。

可謝謹行冷淡地掃了那些金銀一眼, 只從地上撿起那本“張家家傳”,拍了拍上面的灰,珍而重之地用帕子裹好,小心收進懷。

期間, 他手腕上兩根可愛的藍色兔兒皮繩露了出來, 幼稚可笑的氣質與他這人的殺戮陰郁氣質相悖, 有說不出的怪異, 莫名喜感。

瑞親王旁邊的侍從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就連王爺自己也有些楞怔, 唇角忍不住勾起,剛剛威迫的氣勢顯然維持不下去。

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有一種出師不利, 箭“咻”一聲失力, 半道拋的錨歪了的感覺。

可冷面男子面對一院兒人的取笑, 顯然半點不在意,依舊氣質冷沈,接著說道:

“他們盜用張家的東西,都把東西汙染了,不把汙染物揪出來,公示與眾,還張家人的東西一個公道,怎麽行?”

這意思就是要刨根究底,把□□荼害民眾的事掀出來,給曾經的流雲紗正名了。

可這麽一來,就等於動了瑞親王的利益。

他的笑容僵住,大怒道:“張家是你什麽人嗎??替人出了氣還不行,還要替一匹布出氣嗎???”

“你小子不要太過分了!!不要逼本王同你魚死網破!!你前程不要了是嗎?本王只是非到必要不想動那一步而已,信不信逼急了,本王能讓你同天煞營一同毀掉?”

“信。”謝謹行冷靜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認死理道:“但這事沒得商量。”

被軟禁在將軍府的謝珥顯然不知道,自己絞盡腦汁在想第一步該如何讓郡主放她走,然後才好實行為張家覆興的計劃時,謝謹行早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幫她邁進了大半的路了,而且手段更加淩厲有效。

瑞親王的親衛血染王府,傾盡大半的力氣同一整個曾經自己手裏培養出來,震動江湖的天煞營拼個你死我活。

結果是,瑞親王做夢沒想到,天煞營脫離他掌控,在謝謹行的帶領下,似乎比先前還強了。

雖然雙方死傷都不少,但最後瑞親王地下宮殿這十幾年來的累累罪證,還是到了謝謹行手上。

瑞親王圖謀造反的證據也順帶被他揪了出來,遠在邊境同他一起合謀的康王得知了消息,十分理智地選擇了棄車保帥。

就這樣,在一個平淡無奇的夜晚,瑞親王府無緣無故發生了內訌,王府內腥風血雨死傷無數,然後就把長公主和皇帝頭疼心煩了許多年的問題解決了。

地下宮殿連同在各處的吸血毒蛭都揪了出來,包括邢北縣的害人三寶。

“聽說瑞親王被砍得差點斃命,是他自己養的殺手把他傷的,都只剩半條人命了,即便救活也難逃牢獄之命了...”

“是啊,聽那夜經過王府的更夫說,都殺的血水蔓延出來了,別提多可怖了。”

“唉,那只能說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啊,自己人內訌怪不得人,殿下這次也不會徇私的。”

有幾個府裏的大丫頭在討論著已經鬧得全京城街知巷聞的那個血色可怕的夜晚。

謝珥坐在水榭旁撫琴,聽著路過丫頭的談論,不禁就停下了撫奏。

“縣主,你彈得真好,聽說隔壁仙籟院的嫡小姐日日在墻角偷聽你撫奏,還東施效顰讓十幾個琴師教她一樣的曲子,結果人家教不會她,就發脾氣趕人。”

謝珥手指一僵,立馬起身,讓人把琴收起。

“翠枝,以後我不撫琴了,你也不許再說剛剛那樣的話。”

她表情嚴肅起來道,“畢竟,她才是府上正經的嫡小姐,我一介商戶女,學會算賬料理庶務就可以了,本不該撫琴的。”

翠枝本來還為郡主強硬將她留下而高興,這樣主子以後就不用離開,跟著劉氏在外面吃苦,而她也能一直留在主子身邊,但現在看見主子自輕自賤的樣子,心裏又很不是味兒。

畢竟她家主子在這個家炊金饌玉長大,無論言行談吐儀態還是氣質能力,方方面面都碾壓那個新來的嫡小姐。

“翠枝,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謝珥看著她不甘的表情,嘆了一聲道:“我這不是自賤自輕,而是清楚自己的位置,不管願意與否,我也占據了她十幾年的位置,本來就是我剝奪了她的,張家那才是我本來的生活不是嗎?”

“可是...”

“你就別說了,我已經夠愧疚的了。”

畢竟這些年,要不是她一直沒能找到張家人,也不至於讓謝月菀流落在外那麽長時間,那麽,現在會這些的人就是她,而不是自己,不是嗎?

謝珥被困在將軍府裏,哪兒都不能去,琴也不敢撫,畫也不敢作,就生怕冒犯了隔壁的“真嫡女”。

於是,她只好躲進頂樓,繼續研究紡織新的布料。

夜深了,她越織越起勁,就一直沒休息,突然,窗外有什麽“啪”一聲砸進來,嚇了她一跳。

她起先以為是野貓跳進來,結果發現是一本書籍,走過去,打開布帕一看,竟是印著張家曾經百年傳承商徽的古舊書籍。

“是...是流雲紗的織制技術!”她大吃一驚,連忙探出身子去看窗外。

可窗外什麽人也沒有,只有冷風呼嘯的聲音。

窗戶內的少女又失落地關好窗子,此時窗子底下延展的山墻上,坐著一個渾身帶傷的男子,臉上最可怖的那條傷,從右邊耳根後一直開裂到左邊靠近心臟的胸膛,深可見骨,坐在屋外吸一口冷風都刺骨地疼痛。

他一直坐在外面懸空的山墻上,聽著節奏有律的機杼聲,等少女閣樓裏的燭火滅了,還不願意離去。

他望了望有她在的地方,青紫帶血癍的唇角微勾了勾,溢出一點血來,很快被他差掉。

“傷得...有點慘呢,不想讓你看見,”他無聲地啞笑了聲,又咳出一大口血,“怕嚇著你。”

他和天煞營都是瑞親王培養出來的,要正面同瑞親王的人交鋒,即便是他,也是險險慘勝而已。

以後,瑞親王對他的威脅沒了,但他手裏的人傷筋動骨,損失慘重,短時間內恢覆不了元氣,東廠又已經招惹開,怕是此後就會徹底受東廠控制,不是那麽輕易能結束了。

不過,也算值得了。

今年是謝月菀回歸將軍府過的第一個年節,這個年,端陽郡主要籌備得比往年還要熱鬧和隆重,以迎接自己的寶貝女兒歸來。

本來端陽郡主想借著年節籌宴的機會,讓外邊的人都知道,謝月菀才是自己的親閨女。

但此事不但崇威將軍反對,宮中的長公主也不允許。

“這是事關將軍府上下乃及殿下,甚至陛下的名譽,若是讓外邊的人知道,長公主嫡親的外孫女,曾經落入民間,你道會引來多少禍事?”崇威將軍嚴肅道。

前段時間謝月菀租住的客棧掌櫃,不過是機緣巧合得知她退租後住進了將軍府,隔天就上門來訛詐,並且大肆抹黑將軍府,以謀取銀錢。

這還僅僅是以為謝月菀是將軍府一個表親的情況下。

要是知道她是當今長公主的嫡親外孫,她以前當過商戶女的事,甚至是進過牢獄的事,都將會對整個家族乃至皇室帶來影響。

謝月菀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上輩子哪怕崇威將軍早早就不在了,但她還是被長公主留難著,最後並沒有以將軍府嫡女的身份,而是只對外聲稱,青霞縣主“病逝”,端陽郡主新收了一個“義女”罷了。

哪怕上輩子已經經歷過,這輩子謝月菀還是覺得忿忿,憑什麽謝珥一個低賤草芥女能名正言順霸占她的位置十幾年,而她即便回來也只能以“義女”的名義留下?

端陽郡主最後拗不過謝景天,只好對外稱自己又收養了一個“義女”,但是也因此對謝月菀更加愧疚,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拿與她面前。

“菀菀,以往生辰,爹娘欠你的生辰禮物,爹娘決定,把你爹名下的資產全部留給你,作為嫁妝,還有,今年的生辰禮物。”

端陽郡主把一個木匣放到謝月菀手裏。

打開一看,是端陽郡主親自釀的屠蘇酒,和一支成色不錯的玉簪。

謝月菀內心不免失望,把看起來還算不錯的玉簪收起,只讓身後奴仆把酒收了,低眉假裝欣喜道:“謝謝娘,菀菀很喜歡。”

見女兒喜歡,端陽郡主也高興起來,“菀菀喜歡就好。”

她心想著這是她的親閨女,定該知道自己心意,便也不解釋明說這酒和玉簪的來歷。

回自己院子的時候,謝月菀剛好看見下人要送到琉璃院年節用品和吃穿用度。

因為謝珥還住在將軍府,她的用度雖然不比以前的好了,但比起府裏其他人而言,所用的東西還是不錯的。

可謝月菀的用度比她的更好。

謝珥的新衣料子只是從京城瑞祥綢緞莊裏買回來現成的上品織錦,是謝珥以前從不會穿的,可謝月菀所得的卻是從宮中分發下來,只有那麽兩匹的質地緊密厚重,底紋是纏枝花的極其珍罕的純色雲錦,端陽郡主舍不得用,全都給了她。

謝月菀掃了一眼那些色澤斑斕的上品織錦,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得到的兩匹顏色寡淡的醜料子,不免心煩。

“迎春,我覺得我今年剛來,府裏的人可能還把我當爾爾妹妹,這些料子好像更合適爾爾妹妹呢,不若跟她的換一換?”她狡黠一笑,吩咐身後的婢女道。

琉璃院,翠枝從別的丫鬟口中得知,郡主今天把六年前同縣主一同釀制的屠蘇酒給了謝月菀,連那支將軍府老夫人給郡主的傳家之寶玉簪,也一並送給了她,作為今年的生辰禮物。

端陽郡主釀的一手好酒是長公主殿下親自教的,這屠蘇酒一般為年幼時的女兒同母親手把手一同釀制,然後埋於榕樹下珍藏,是皇族的傳統。

當時釀制這種酒缺幾味藥草,還是主子親自帶人到山上采摘的,主子還因此割破了手,疼了好些時日。

為著這壺珍貴的屠蘇酒,自家主子已經期待了好些年,本以為郡主會在今年生辰把這壺主子也花了不少心思一起釀制的祝福酒,一並送她,卻不料郡主當時覺得酒封存的時間還差數月,便沒有挖出來,打算晚些給,未料這一等,就等到把它送到了別人手上。

翠枝為自家主子感到委屈,忍不住落淚。

哭完她把淚擦幹,不想讓主子知道,於是從懷裏掏出銀稞遞給報信的丫鬟,“記得別讓縣主知道。”

雖然謝珥現在被禁足在琉璃院,但她的身份仍未在府裏揭開,加之翠枝還是長公主府出來的下人,將軍府的丫鬟婆子還是對她頗尊重的。

翠枝弄幹眼淚,一轉身,謝珥就在找她。

“翠枝,不是說今天有年節的用品分發嗎?”謝珥本想同翠枝說,院裏什麽都不缺,把她所得的用品分給院裏的丫頭。

翠枝卻轉身腳底抹了油似的要走,“那個...用品好像沒道,奴婢...奴婢前去院門口看看,麻煩縣主幫我去廚房把這些食材交給蘭枝...”

說著,翠枝把手裏的竹簍交到謝珥手中,急急忙忙走了。

因為剛剛翠枝從丫鬟那裏知道,府裏今日發下來給琉璃院的用度,都是些怎樣的東西,那些衣料是平日縣主根本就不會穿的外面買的料子,這大過年的,人還在這將軍府呢,不是存心讓人難過嗎?

她得先去把那些東西攔截了,寧願事後說她們弄錯了,沒有給琉璃院送用度,總好過拿那些羞辱人的東西,讓縣主見了難過吧?

可當翠枝接到那些用度時,卻楞了一楞。

她撫挲著那兩匹十分難得的纏枝紋素色雲錦,這極品料子撫挲在掌心的感覺,簡直不要太好。

“沒有弄錯了?確實是這些嗎?”翠枝的目光依舊移不開這兩匹布料。

可當她展開布匹,看見上頭兩個臟汙的腳印時,她就明白了。

她笑嘻嘻地收下,沒有再問那些送東西來的,膽戰心驚的下人。

翠枝把雲錦上的腳印擦掉,小心翼翼卷好,又把精致的素玉瓷瓶裏沒有貼商號,出自宮廷禦品閣宮女主管手中調制的,許多妃子花錢也買不到的顏玉粉收起。

心酸又好笑道:“沒想到竟會有人嫌棄極品雲錦顏色素,宮中爭破頭也難得到的玉姑姑親制的顏玉粉,只因沒有貼外面當批量貨品賣的琳瑯滿目的商號標簽,而被嫌棄,反倒把魚目換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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